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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小蝶微微欠身，说道：“道长来丹杨城，可是如同其他修士一般，为了芍坡山的异宝而来？听说异宝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出世，道长大概是闲得无聊，便来此消遣小女？”
有人笑道：“这老道儿也动了凡心，故意找慕容小姐搭讪来的！”
又有人接着道：“兄台此言差矣！这老头是道士，又不是和尚，本就凡心未灭，见了慕容小姐，不动心才怪！”
另有人鼓掌说道：“牛鼻子这方法不俗啊！兄弟们学着点，以后看见漂亮姑娘，就说她是妖精，我要降妖！”
众人哈哈大笑，大堂内顿时再次杂乱吵闹起来。
“妖言惑众！好个妖孽，读了几天圣贤书就变得牙尖嘴利，你能用魅惑之术迷倒天下人，却不能逃出贫道的手段！贫道倒是要你在天下人面前露出真面容！”钟良翰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此乃茅山圣物，名唤阴阳照妖镜，天下间妖魔鬼怪在此镜下皆会被打回原形！妖孽，贫道问你，你敢不敢被此宝镜照上一照！”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这道士敢跳出来说这些话，难道他真有把握确定慕容小姐是妖？有人眉头紧皱，暗暗为慕容小蝶担心起来。忽而转念一惊，慕容小姐若真是妖，我为何会替她担心？难道真像那道士所言，我是被妖精给迷住了？
慕容小蝶微笑道：“挺漂亮一面镜子，若道长愿赠予小女，小女倒也可考虑宽恕你的不礼之言。”
钟良翰冷哼一声，将那照妖镜抛向半空，却见那镜子升到最高点便停在空中，随着钟良翰念念有词的咒语旋转起来。
唰的一声，一道金色光芒从镜中发出，直直照射到慕容小蝶身上！
慕容小蝶眉头微皱，用手遮住刺眼的金光，说道：“道长，还有多长时间才能把我打回原形呢？”
钟良翰不答话，念叨咒语的速度更快，照妖镜发出的金光更为明亮。
几分钟过去，金光笼罩下的慕容小蝶仍旧婷婷站立，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在这光芒下显得尤为动人，此刻的她仿佛天下间最为耀眼的女子。
钟良翰神情微变，照妖镜对她居然没用！这妖孽到底是多深的道行！
其余众人紧锁的眉头也换换舒展开来，开始还担心慕容小蝶莫要真是妖精，现在却连照妖镜都照不出来，众人开心地笑了，都嘲弄地看着钟良翰，看他如何收场！
叶云错大为奇怪。照妖镜的名头他是听过的，从这照妖镜散发的灵力来看应该不是假货，但为何照不出慕容小蝶是妖？难道南极子、白逸渊和钟良翰都看走了眼，她并非妖精？
白逸渊冷笑道：“一面破镜子，对寻常灵兽所化的妖精有用，但若对已化身为人的灵兽还有用，那化形丹要来何用！”
马滕龙密切注视着台上的慕容小蝶以及钟良翰。在此大堂，多是寻常人，若是有修士在此斗法，必定死伤无数。他早已熟知慕容小蝶，曾猜测她的修为至少是丹成境界，却从未发现她身上有何异样，她若真是妖精所变，那自己这城主就丢脸了。但若慕容小蝶不是妖，那必定要保住钟良翰不被激愤的观众围攻，再与他算账今晚扰乱盛典之事。
钟良翰心内着急，如果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慕容小蝶打回原形，不止他的名声会受损，更可能今晚难以走出这龙门书院。迫不得已，只能祭出祖师爷留下的神符！
“妖孽现形！”一个闪着金光的桃符飞向慕容小蝶，直冲向她的额头。
慕容小蝶一惊，怎能让符纸贴到额头这般难看，伸手去抓那桃符，却不想刚一触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桃符里发出，慕容小蝶竟被逼得后退三步，喷出一口鲜血。
“臭道士为何伤人！”见慕容小蝶受伤，有人骂了起来。
慕容小蝶擦去嘴角鲜血，冷冷地看着钟良翰，那桃符围着她快速旋转起来，慕容小蝶浑身颤抖起来。
“她快顶不住了！”白逸渊说道，“老子看不下去了！”
白逸渊嗖的一声窜上台子，一手抓住那桃符，撕成两半，而后跳起一掌劈向空中的照妖镜，咔嚓一声将照妖镜劈成两半。
“臭道士！找死！”
巨人一般的白逸渊站在台上，身旁的慕容小蝶与他相比更显娇小，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巨型壮汉。
“给老子滚！老子不杀你！”白逸渊冷眼看着钟良翰说道。
“道友为何会助妖孽！”钟良翰怒道。
看着白逸渊的拳头跟自己的脑袋差不多大，钟良翰有些心虚，而且眼前这个壮汉的修为已高过他能探知的境界。茅山派本就不以功法修为见长，钟良翰不敢与高过自己修为的修士对抗。他只是心痛地看着照妖镜和神符的残骸，怒火丛生，却不敢在白逸渊面前发作。
白逸渊冷哼一声，脑子里除了骂人的话，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当白虎那些年，老白经常用神识看戏般的观察周遭的一切，看到过虎啸山旁的宗派切磋时经常说一些气势非凡的开场白，现在除了脏话之外却实在想不起那些修士藐视对手时说的话语。
想了片刻，白逸渊终于憋出一句话：“劝你不要惹毛了老子，老子发起怒来自己都怕！”嗯，这句话不错，有霸气！老白回味地想着。
马滕龙看着白逸渊，心中叫好一声，好个汉子，竟已是无双尊者的修为，拱手道：“道友息怒，有话好好说。”
白逸渊看了看马滕龙，对其点点头，便不再多话，只冷眼看着钟良翰。
“哈，白小猫看不得人类欺负灵兽，这次是发怒了。”南极子笑道。
“唉，那道士确实有些欺人太甚，就算慕容姑娘真是妖精，也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人家。”叶云错说道。
“老夫看来，你还是做好准备，上去帮白小猫打圆场吧！你看小猫那虎头虎脑的样子，不要说错话了。”南极子说道。
“老白成精都好多年了，应该有分寸吧，他不会傻到说‘老子也是白虎变的，你怎么看不出来’之类的话吧。”叶云错说道，“对了，那茅山道士怎么好像没看出老白也是灵兽变的？”
“不知道！老夫对灵兽的东西了解不深，可能是化形丹的作用吧，神农搞出的东西，老夫不懂。”南极子说道。
慕容小蝶上前一步，对白逸渊说道：“多谢这位大哥，小女无碍。”
白逸渊微微点头，便抬起了头。尽管白逸渊这番出面有打抱不平的意味，也是为了维护灵兽的尊严，但作为骄傲且高贵的白虎一族，他是兽中之王，不大想搭理这小狐狸。
慕容小蝶知其意，右手抬袖遮住嘴笑了一声，又收起笑容，冷眼看着钟良翰说道：“道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今日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想你很难走出这个大堂！”
观众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想到那巨型壮汉劈镜救美，心中后悔怎么我不冲上去帮助慕容小姐？而后纷纷怒骂钟良翰，居然敢把慕容小姐打得吐血，这是多大的罪过啊！有人声称应将钟良翰挖去双眼，说瞎子都比他看得清楚，慕容小姐怎么可能是妖精？也有人默不作声，暗暗自责，刚才任凭那道士欺负慕容小姐，自己也不敢为她出头，现下有来历不明的壮汉强出头，其他人骂道士也有了底气，早干嘛去了？白白浪费了大献殷勤的机会！
苏嘉贤等大儒看着传统悠久的文昌大典居然变成了如此闹剧，都忍不住摇头叹息，这茅山道士究竟为何来此捣乱？苏嘉贤对那茅山道士非常不满，一开口就说龙门书院藏着妖孽，那自己这个院长岂不是背负窝藏妖孽之罪！而且居然还说慕容小蝶是妖，简直可笑，天下间哪有妖精会到书院寒窗苦读的？况且慕容小蝶天资聪慧，被称作天下第一才女绝非浪得虚名，龙门书院对其抱有绝对的信心，两年后的科举还指望着她能考上状元，成为大汉历史上第一个女状元载入史册！
马滕龙朗声道：“诸位莫急！还是请这位道长把话说清楚才好。”
吵闹声渐渐平息，目光都集中在钟良翰身上。
钟良翰从未有过如此窝囊的感觉，捉妖不成反被毁了法器，更让他恼火的是成了众矢之的，没了法器又不能让妖孽现形，这可是百口莫辩！
他冲着众人抱拳说道：“诸位朋友，贫道确实没有撒谎，这女子确实乃妖孽所化，只是她道行奇高，贫道修为低微，实在拿她没办法。贫道本想以后私下将其捉住，但刚才听苏嘉贤说要将姹紫妖兰送给她，贫道心中焦急，认为此事万万不可，这才出手！”
苏嘉贤皱眉道：“有何不可？道长对姹紫妖兰有何种了解？”
钟良翰说道：“贫道知道这姹紫妖兰乃是妖孽可以幻化人形的上佳灵药，若是被妖孽夺取，炼化服食，就能真正变成人，恐怕以后再难有人区分出她是人还是妖！”
慕容小蝶说道：“原来道长是为姹紫妖兰所来！小女如果夺魁，不要此花便是，送给道长如何？”
钟良翰冷哼一声，说道：“无论服食什么灵丹妙药，妖始终是妖，终难成人！”
慕容小蝶和白逸渊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白逸渊怒火中烧。认识叶云错这段时间，白逸渊都是把化身为人当作自己的目标和追求，现在这老道说出这种话，这就是活腻了！
慕容小蝶看了看白逸渊，说道：“在道长看来，人是何物？妖又是何物？小女才疏学浅，不懂妖魔鬼怪之事，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妖是魔，是鬼是怪，只要能有一丝人性，便不能否认它的存在！人没了人性，恐怕连妖都不如，妖有了人性，何不能为人？”
众人听得此言议论纷纷，在座的人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妖怪的认知也只是恐怖和血腥，无人去琢磨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害怕妖，没人会把妖当作人！
叶云错暗叫不妙：“慕容姑娘实在不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
南极子同意道：“确实，现在还有人怀疑她是妖精，她却帮妖精说话，会让人产生误解的。”
钟良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那按你所言，就算是妖精，也有好坏之分了？”
慕容小蝶正欲说话，突然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若再为妖精辩护，处境就会很艰难了，便冷言道：“道长若是能捉来两只妖让我调教，我倒是有些信心让他们获得人性，到时候道长再来辨别我的话是对是错了。”
有人附和笑道：“道长，快去捉妖送给慕容小姐吧，我看小姐的魅力就能把妖精给感化了。”
另有人笑道：“道长的照妖镜都被壮士给劈了，吃饭的家伙都被砸了，拿什么去捉妖啊？”
钟良翰说道：“只要是妖，那就是恶！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我派看看，山门都是妖孽的骸骨搭成，蛇精，狐精，虎精，牛精，蝎精，蜘蛛精，什么妖魔鬼怪都死在了我派手中！贫道就是替天行道，除去天下妖孽！”
他这样说，是想激怒慕容小蝶。现在钟良翰骑虎难下，法器被毁无法让其当众现出原形，如今却只能用言语相激，企图使其言语出现纰漏，从而抓住漏洞一击致命。
不过非钟良翰所愿，他这番话并没有激怒慕容小蝶，倒是把一旁的白逸渊惹怒了！
以前在虎啸山占山为王时，周围人类对它们白虎是有敬畏之心的，双方相处千年倒也相安无事。与叶云错相处的这些天，白逸渊也从未感到叶云错对自己有过歧视，他欣慰地发现自己是能跟人类交上朋友的。可是就在今晚，白逸渊从人类身上，清楚地看到了人类对妖精的情绪只有恐惧和厌恶，这完全打破了白逸渊对人类抱有的美好幻想——他以为只要吃了化形丹，只要循规蹈矩，化身为人的灵兽就能融入人类社会。
但现在看来，这个幻想只是一厢情愿！
就连龙门书院的院长这类读书人的翘楚，也把妖看作是“藏污纳垢”的污和垢，那么普通人更不可能接受灵兽所化的人！
尤其在听了钟良翰的话语，“除去天下妖孽就是替天行道”，白逸渊更是怒不可遏！
替天行道？是天要灭了灵兽？是道不许灵兽存在？
白逸渊仰天长笑，笑声震天，大堂的木梁都在颤抖，众人的心也在颤抖，无形的压迫笼罩在整个大堂。
叶云错和南极子同时说道：“坏了！”
白逸渊一声怒吼：“都给老子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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