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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在经过一程激烈的驰骋后，李十二勒马停于路旁，熟练地给马喂上一把黑豆以示奖励。
“公子，你，你跑得太快了……”
骑着黄骠马从后赶上来的马童丹砂，向李十二抱怨道，“我被马簸得，簸得屁股蛋都快成四瓣了！”
李十二看了一眼丹砂：“不是不让你叫公子吗？这出来，不比在家里也不比在赵师山上。”
丹砂扬脸，看着李十二：“那，我叫你——少爷？”
李十二眉头压了一下，沉吟道：“还是叫我十二郎或郎君吧。”
“可是，这私下里叫少爷，要被家里老爷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教训。”
“家里是家里，这里是这里。再说，我现在是谁？不是‘天下第一房’的大公子大少爷，而是射洪县里的小衙役小捕快，哪有的少爷？哪来的公子？有的，只有李十二，李白。家里是商贾之家，行商四方。我呢，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子，到这衙门公干，只不过是家族历练而已。再说，叫我十二郎与郎君，也倒合适高低身份。”
“诺。”丹砂受命敬诺，双手交叉，并起双拇指竖起行礼。
李十二笑望着丹砂：“看了族中二十八叔及十七弟来信，这双马一驴俱有非凡脚力，不知若放开了驰骋，一日能行多少路程？”
丹砂道：“你骑的这匹与我这匹马，都出自西域龙媒汗血宝马，虽说是凡马，却含了天上龙的血统，它有两种异能。”
“两样异能？”李十二扬子一下眉。
丹砂：“一种异能是颠倒黑白。你这匹变色龙马，见白昼之光即变黑马，见星月之辉即成白马。阳光下可乘烟绝尘两头见日八百里，星月夜腾云驾雾两头见白可行千二百里。因夜里变白马，白天变黑马，因此又有一名叫‘千里照夜白’。”
李十二闻言，点头：“世事无奇不有，这倒真是异能，如那变色龙一般，可改变马色，真是一奇。”
丹砂说：“你的马可变黑白，我的马则成乌黄。若环境和平时为黄骠马的，若环境中含了战争与刀兵血腥之气，则变为乌骓驹。乌就是玄，同样是黑色的马，只是成了战马。和平时马性温驯，战争时则马性猛烈。和平黄马一天可行五百里，疆场乌骓，快如闪电，可日驰三千里。”
李十二大喜，盯着两匹马仔细打量，满心是喜爱：“平生我有四大爱，高士、奇书，名剑，宝马。”
丹砂心里不由嘀咕：“四大爱，那置美女于何地？”
李十二似是知道丹砂腹诽，又道：“天下美女，不是用来爱的，而是用来欣赏与保护的。美女如玉剑如虹。是玉，就要好好护着才是，可远观不可近亵。因为世间男子，大都是不可耐之浊物，哪堪玷污冰清玉洁的美人？”
“所谓爱，就想着独自占有之，不可须臾分离，但大丈夫有四海之志，怎能系在美人身上？——当然我这话，你回家不可说给老爷听。当然，男婚女嫁，以及两情相悦男女走到一起宜家宜室夫妻敦伦生儿育女，那也是人伦纲常，不可偏废之。”
李十二忽望着丹砂，目露欣赏之色：“你，很好。”
丹砂心里突了一下，连忙摇手道：“郎君，我丹砂最恨的是世间不男不女之徒，有那可耻的断袖龙阳之好！”
李十二见状仰天大笑，指着丹砂连点数点，以为奚落。
笑毕，李十二道：“我看十七弟信中言，你会学凤鸣之声，口技一流？又会炼丹，又会歌舞？还精通相剑养剑之术？真是多才多艺，聪颖绝顶！”
丹砂说：“小人拜世上奇人为师，学习养马，养剑，养气，懂读心之术，又善易容改变声音身形，以缩骨延骨奇术变化身高胖瘦，小人拜师的五奇谷，门下弟子不学会五门绝艺是不准出谷的。此生小人受二十八爷生死大恩，二十八爷遣来跟随郎君，就是因为小人还有一些用……小人，以后小人唯郎君马首是瞻，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忠心护主，生死相随！”
李十二听后，面上陡地一沉。
丹砂见状，心里不由一凛，不知自己在哪里犯了郎君的忌讳，粟六难定，忐忑不安。
李十二翻了一下白眼，看了丹砂一眼，仰天一叹：“想我李白，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儿，豪客奇士要把他们的身家性命托付给我，希望跟随咱家，赢明天锦绣前程。但我这肩头，可负不起这么多条性命——那不是一家一姓，一国一郡，而是天底下成千上万家百姓千姓家庭之生命相托，我，可真有些负不起！”
李十二一字一顿地说，“咱家只希望大家不要把自家身家性命托在别人身上，而是各自负起自己的性命身家，保得各自平安，大家无恙无灾，平安无事，能做到皆大欢喜，最好。当然，那些真心待咱家好的人，我也赤心待之，希望能保得大家周全，为大家挡一方风雨，保四季平安。”
李十二说到最后，又是一声长叹，幽幽道：“白也微躯不过五尺，凭掌中一剑，又岂能只手遮天，令世上无恨？”“我也只能凭自己所能，能护得几个是几个，姑尽自己心意而已。丹砂小弟，你也切莫把郎君看高了！郎君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白衣，以尺剑来行正义而已！大不了，付这一腔子碧血，以照丹心而已。”
说话至此，李十二仰天张开口唇，丹砂以为李十二要引吭高歌或者赋诗咏志，哪知道李十二忽然以指撮唇，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长啸，那长啸不尽，如同有一头苍龙昂首天外，向天地八裔传达那股激昂的生命意志与胸中豪情，那啸声似有排山倒海之能，又尽九曲徘徊容与回旋之变，如那屈子问天，又似那伍员化潮，率领白衣白马千军万马轰轰烈烈浩浩荡荡天海相激、越空而至。
那一声啸声里，含了说不出的悲壮激越、悲情义烈、慷慨志气可裂金崩石！
吃这李十二这一啸激引，丹砂不由也引颈昂首发出啸鸣之声，却是清越妙丽的凤鸣之声，如同有一头赤风鼓翼迎着朝阳起舞，向那金碧辉煌的九天玉宇一飞冲天，作那九天之舞，瑰丽满天，俱是五彩之羽，而声音婉啭多变，直欲石破惊天惹秋雨，真是昆仑玉碎凤凰叫！凤鸣高冈，引来百鸟朝凤！
在天空中，真有无数各种各样的鸟儿，成群成群地群飞而至，围绕着两人飞舞。
这奇景，连那两匹龙媒名驹的宝马异马也都扬鬃奋蹄，欲要冲天飞去，马鸣风潇潇，那激昂的烈马嘶鸣之声，竟有龙吟虎啸之威。
幸而两人所处，正是一片荒野所在，群山远远起伏，天低吴楚，云翻暮霭，只惊得群鸟投林，空中在百鸟喧叫之声中显得大寂大空，如无人岑静的洪荒大漠，野云四合。
李十二在长啸中忽然合上眼睛，闭嘴不复出声，而只是静静地听着空中各种声音交响成一片，如饮大羮，有醍醐灌顶之畅美，只觉不知此身何处，直欲起舞弄清影。
“剑来！”
李十二忽叱道。
随即，那丹砂将手一扬，有一道银光向李十二身前飞去。
李十二一手接剑，舞剑，剑光明灭，如起霹雳，如轰雷电，如九天射发银箭，如地上风声猎猎，金龙碧蛇乱走。
恰好此晚空中暮云间陡现一道金色阳光，照在李十二身上，将舞剑的他的英姿，映得如九天降临的天神一般，夭矫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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