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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风面无表情，淡淡道：“黄金万两，外放县令、刺史，当官发财，这可好得很呐。可惜王某命薄，发不了这笔财，更谈不上去当官了。”
贺兰将军道：“先生过谦。天下名盗，都装在先生心中。先生若要助朝廷破案，虽谈不上易如翻掌，也至少是事半功倍。至于这施盗之人，他至少有三个能耐：出入宫掖，来去自如，有一份极高的轻功。‘玄铁宝匮’锁在御书房密室多宝阁七宝箱内。御书房守备森严，巡行的内宫侍卫一刻三班，他能利用这间隙找得密室打开多宝阁与七宝箱，连开三锁，取走宝匮，这份手脚之灵巧与开锁神技，当为天下闻名的神偷高手。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气味看，那人还是一位女子。因为七宝箱锁眼处，略沾丝丝的蔻丹汁液。蔻丹汁，通常是女子用来涂指甲的，因而蔻丹花又叫染指甲花。而且发现之时多宝阁内还留有女子薰衣用的龙脑异香未散。”
贺兰将军说到这里，话不由加重了语气：
“以先生之地位与交往，这盗宝的应是谁，可说是一排即出。因为天下有此能为的神偷屈指可数，女神偷更少。富贵于今日之先生，易如拾芥耳。”
王者风闻言，唇角高傲地撇下一道冷笑的笑意。
贺兰将军见状，似忽然想起，对王者风一笑说：“哦，我忘了告诉你，尊夫人与令郎都被接来了。令郎粉雕玉琢，我见犹怜。尊夫人，嘿嘿，也真是好姿色。也不知当初你就咋狠得下心，令他们断指、斩趾的？”
王者风闻言脸色一变，目中如电光闪过，精芒一闪即隐，随即变作冷冷一笑：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我们做贼的，亦自有法。有法必执，谁敢循私？嘿嘿，听说今上圣明，法清如冰。王某十多年前或许有触王法处，但现在是一介良民，与人无争，与物无取，贺兰将军总不会滥用国刑，图泄私愤吧？”
贺兰将军淡淡一笑：“贺兰弼当然不会。但‘无影鬼捕’皇甫大人、河南府少尹温知厉、司刑索俊兴若为了求立功，考验先生，是否有所动粗，甚或在令郎、尊夫人身上作文章，就非贺兰所知的了。”
贺兰将军看了一眼脸色转青的王者风，一拱手说：“为国为家，于情于理，在法在义，何去何从，先生自择吧。贺兰先此告退。”
王者风端坐不动，目光发直，闻言把手挥了一挥，以示屏退挥别。
贺兰将军见状，心中忽涌一股怒气杀机。
贺兰将军似又见到了那把梦中醒来横在颈项旁闪着寒光的匕首。
还有匕首上刺着的字柬上的一个个令自己感到愤怒、羞愧的刺目更刺心的文字。
贺兰将军这时忽然想到，王者风这柬上之字，一定是用他的左手写的。如果他左手的大拇指也没有了，他还能用“擫、压、钩、格、抵”五字诀执笔写字吗？
贺兰将军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冷冷笑了一笑。
血。鲜红的血在大牢的白墙上分外醒目。
王者风倚墙而立，嘴含笑意，头犹上昂，人却已死。
他是撞墙而死的。
头破血流。血凝结在他的发髻上，凝在他的脸上、眉梢，更增他原先的脸白如玉，形象端庄。
他展开双臂，叉开双脚立在那里，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字。
旁边墙上，还用血写了一首诗。
诗为俚句直言、不叶平仄的六句话：
“瓦罐不离井上破，
将军难免阵前亡。
天理王法生维护，
道情侠义死担当。
生生死死且一笑，
还赴地狱作贼王。”
下有一行小字：
“请传言天下贼，可着司空、老迟同统其众。粮、刑、风、爵各行其事如常。王者风临终谨托，千万千万。苟能传达，必获千金之报。”
最下面还有一行字，未写完：
“平生憾事，拙荆嗜啖荔枝，恨身在雍洛未能得取岭南新鲜荔枝，一奉老妻，唯待来（生、世？）了，呵呵……”
写到“来”字后面那个字，可能头已晕，撞在了墙上，多了一个血团点，最后一个“呵”字，末笔“口”字封口封到一半，已止。想是笔已把握不住，掉在地上了。
他在写到这里时，感到大限已至，便不复捡笔再写，奋最后余力转过身来，倚墙而立，含笑而亡。
他竟能用左手写一手苍劲清朗的漂亮王书！只是因左书之故，比王右军原书，多了欹拗之风，显得奇崛迭宕。
面对王者风倚墙僵立的尸体，贺兰将军、皇甫摘星、于化鹤、温知厉、索俊兴、梁田以及“铁狮”杨巨峰，都呆了。
“他、他、他竟死了？”贺兰将军震惊当场，不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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