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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树下的比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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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的天空约莫到七点半才逐渐泛起鱼肚白,阴尔曼伸长手臂摸到床头柜的手机,划掉前奏都没唱完的闹钟,闭目缓了半分钟,利索掀了被子下床。

不赖床的习惯免去了她人生很多痛苦挣扎的时刻。

简单洗漱完,阴尔曼下楼在酒店斜对面小吃街上一溜的驴肉黄面和胡杨焖饼里凭眼缘找了家进,她的口腹之欲不强,出行时为了节省时间,基本都是随便对付几口。

何况她胃口小,西北的菜量比起南方又实诚太多,吃别的也浪费。

还剩小半碗时阴尔曼就提前给黄师傅打了电话,结完账出门,出租车赶巧停在路边。

“姑娘,是去昨个儿跟你说的那地儿吗?机场往东的胡杨林?”黄师傅边掉头边问。

阴尔曼点头:“嗯,趁着天还早,没什么人,人一多就没意思了。”

黄师傅笑道:“哎,是这个理,不过那块胡杨林除了本地住户,基本没人知道,你要不喜欢热闹,那里准合适。”

敦煌市区面积不大,大部分出租车司机都会给乘客留联系方式,表示随叫随到,今天这单生意就是黄师傅昨天把阴尔曼从机场接到酒店路上揽的。

本地人热情纯朴,一路上自发充当导游,路边能瞧见的植被都如数家珍,什么梭梭红柳骆驼刺,随口就能叫出名,引经据典也是信手拈来。

阴尔曼觉得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这片土地。

“师傅,照你的说法,我们要去的那片胡杨林算是离城区最近的了,怎么名气倒没西湖区大?”阴尔曼问。

黄师傅咂嘴:“我觉着两个原因吧,一是规模确实小些,统共20亩左右,比起西湖区100多平方公里,那是差远咯。而且毕竟市区嘛,离机场也近,人一多,路也得堵,**估计是考虑这个,就没怎么做宣传,除非当地人指引,不然像你们这些外来的游客啊,根本找不到。”

阴尔曼哦了声,又问:“还有什么原因?”

“刚才那个算官方解释,不过本地人私底下口口相传的还有另一个说法,听说啊,那片胡杨林不像西湖区和金塔那边是完全自然形成的,那里原本是古时候沙州一大户人家旧址,哦沙州你知道吧,就咱们敦煌古称。”

阴尔曼说知道,沙州夜市就离她住的酒店没几步路。

黄师傅顺势介绍了几家他觉得性价比高的吃食店,才扯回话题。

“听老人们讲,原先那里只有一颗千年的**杨,这儿还没人的时候就在了,由那户大人家当神树供奉着,这一代代过去,老房子没啦,人也都没啦,周边那些胡杨全是后长起来的,可能是什么历史原因,那片林子一直没人开发。”

“是张氏或曹氏?”阴尔曼对古时敦煌大姓的了解也就限于世袭归义军节度使的两家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来的,随口这么一说。”

黄师傅驶离公路弯进条小道,又往前开了段就停了。

“姑娘,往前走个百米就是胡杨林了,这里不是景区,路都没修过,又窄又小,我这车进不去,只能停这儿了。”

阴尔曼从前窗看了眼,确实不远,说道:“谢谢师傅,等会回去也要麻烦你了。”

黄师傅:“行,打我电话就成。”

胡杨林外是一大片芨芨草,靠近林区,开始零星出现马蔺和沙拐枣。

阴尔曼原以为胡杨应该是电影英雄里那种完全没有杂质的金黄,但实际上她肉眼看到的胡杨叶偏姜黄,还混着点朱红调,更接近夕阳的颜色。

明明太阳才刚升起,胡杨林里却仍守着暮色黄昏。

阴尔曼倒是挺喜欢这种静谧清冷的氛围,钢筋城市呆久了,人来人往的拥挤里滋生出的空虚,被空气里好闻的草木香填满,顿觉神清气爽。

二十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阴尔曼一路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愣是半个人影也没遇见,对于黄师傅说的“冷门地段”有了深切体会。

也不知是不是附近有养驼的人家,她隐约听到有驼铃声,若有似无的,好像在指引她向前。

越深入胡杨林的腹地,阴尔曼发现周围树叶的色泽就越浅,逐渐由偏暗的橙黄过渡到越发纯粹的金黄,小道的尽头连接着一块半径约百尺的圆形空地,正中央巍然耸立着一颗参天胡杨,足有七丈高,老干虬枝,有腾跃之势,且亭亭如盖,满目金碧。

阴尔曼眼前一亮,正想往前走两步到近些的地方瞧瞧,余光冷不丁瞥到树下有道深色。

定睛一看,阴尔曼呀了声,赶紧把还开着相机模式的手机收起。

刚才光顾着仰视金灿灿的胡杨树,这才注意到原来树下还有位结跏趺坐的僧人。

这位僧人很年轻,眉眼疑似有几分印度血统,看肤色估计还是个高种姓,着木兰色褒衣博带式袈裟,左手握一串褐黄色十八子龙眼菩提念珠,佛珠结扣处还坠着个银质雕花小铃杵。

阴尔曼惊诧不已。

她倒不是奇怪会撞上国际友人或僧侣,在敦煌遇到这两类人委实稀松平常,不值一提,但她确实是头一回在内地看到这么有西域风情的僧人,难免多瞧两眼。

阴尔曼想了想,把相机关了。

在敦煌这个佛教圣地,对佛门之人,还是要保持敬重,没经过允许,私自拍摄总归不太好。

阴尔曼有些惋惜,胡杨佛修,画面不论从构图还是配色角度看都相当完美。

年轻的僧人背靠遮天蔽日的大胡杨,盘坐于一截冒出地面的老树根,手自然置于膝上,姿态**宁静,气质超凡脱俗,闭目冥思,任凭落叶埋身亦自巍然不动,深入禅定之境。

阴尔曼猜想,这么好的定力,八成是位受了足戒的比丘。

溜了溜了,不打扰人家修行。

打算换条路走的阴尔曼正要掉头,横出的枝桠勾住了她右耳的耳线,她不禁哎哟一声,伸手一摸,果然又流血了。

自小阴尔曼身上的创口就不易愈合,照理这种体质就不该穿耳洞,奈何女孩爱美之心总能战胜一切“不应该”,大学时心血来潮去打了单边孔,结果毕业都快一年了,还没愈合完全,不留神扯着就疼。

阴尔曼性子倔,好友劝她干脆把洞养起来,之后重新打,她偏不,名曰半途而废,前面的痛岂不白受了。

将背包拽到身前,阴尔曼想拿张纸巾,抬头就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里面是经历聚散,看透世桑的无悲无喜。

不是阴尔曼矫情,那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这绝对是位高僧!

阴尔曼在心里将等级一升再升,同时为扰了对方清修而感到局促,连忙欠身以表歉意,因为不太确定对方是哪国人,就没有贸然开口。

青年比丘目若寒星,眉宇间似有恍惚之色转瞬即逝,随即眼帘微垂,双手缓缓合十,轻声念了句佛语:“南无阿弥陀佛。”

噢!会说中文!不过有点轻微口音,看来果真不是内地人。

阴尔曼立刻就不紧张了,能交流就不尴尬。

小跑上前至距离比丘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有样学样地回了个合十礼:“这位师父,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打扰您修行的。”

比丘单手于身前拨动佛珠,视线依然低垂,有种悲悯万生的高远:“无妨。”

得到回应的阴尔曼心里松快不少,正思忖怎么告别才能显得比较礼貌,端庄的高僧忽而“嗯”了声,似有所感般抬眼,视线落到她耳畔。

阴尔曼也不知道血污算不算冒犯出家人,条件反射用手挡了下。

“唵 三陀罗 伽陀娑婆诃。”比丘目有厉色,沉声念了句听不明白的禅语。

阴尔曼懵:“啊?”

比丘又用他那韵律古典奇特的发音重复了两遍同样的内容。

阴尔曼以为是血光令他不悦,悻悻地后退半步,同时感到耳垂发烫,灼痛感越发强烈,她眉心蹙紧,索性把耳线摘下来,几滴血珠掉在手心。

阴尔曼心惊胆战,怀疑自己这次是直接把洞眼给扯裂了。

比丘止了诵念,静默片刻后垂眸,连拨三颗佛珠。

阴尔曼熟练地用纸巾压住耳垂止血,表情有些迷惑:“师父…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明白。”

比丘说道:“女檀越,请上前。”

檀越?

阴尔曼反应了几秒才记起以前在某本佛教相关典籍里看到过,檀越好像是梵语,跟“施主”同义。

原来西游记里被三藏法师称呼为“女施主”的人就是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尊荣感。

阴尔曼没敢靠太近,在离比丘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原地盘腿坐下,毕竟这个距离内她若还站着说话就显得太居高临下了些。

“您有什么教诲要说与我听吗?”阴尔曼满脸好奇,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路上遇到云游僧人或道士,总会获得两三句启迪之语。

比丘道:“恶业未消,身不得释,辗转惑乱,无有了期。”

阴尔曼更茫然了:“那个,师父,我还是不太懂,能通俗点吗?”

比丘似有叹息,而后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物递过来。

阴尔曼瞪大眼。

僧人指节处有厚茧,瞧着像是常年握笔磨练留下的痕迹,而且看茧的位置,很可能是毛笔,在如今这个年代着实少见,但这都不如此刻躺在对方掌心的东西来得让她惊讶。

那是枚孔雀型的耳环,雀口中叼着颗锦红小圆珠,质地油润,光线下还能看到里面仿佛有团火焰般的纹路在流淌,鎏金雀身底座上点缀了艳丽的翠羽,雀尾是几根不知什么材质的金属丝构成的,色泽如银,质地如绵,不难想象垂落时必然具备水样的流态。

她习惯性地留意耳勾材质,发现居然是玉质的,要磨出这么细致的玉勾,用现代流水线机器肯定作不出,非人工不可得。

造型古朴而庄重,就算阴尔曼不懂鉴赏,也明白这东西跟义乌十元批发的货有天壤之别。

那么问题来了,一位出家人怎么会有女人的首饰,还是个疑似古董的珍品?

阴尔曼狐疑地将视线在那枚耳环和比丘的脸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揣摩出两者的联系:“师父,您这是…?”

比丘回道:“此珥铛可助檀越止疮。”

阴尔曼闻言心里一动:“真的吗?”她的耳洞总好不了,医院配药也不管用,确实让她烦心。

尽管阴尔曼也清楚,一个耳环又不是灵丹妙药,能对伤口起什么作用,可思及出家人不打诳语,又难免升起几分期盼。

比丘似是看出她的迟疑,又道,“佛赐,不可辞。”

阴尔曼犹豫地接过那枚耳环,稍加思忖,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但脑子里无端浑浑噩噩,说不出所以然,只觉不妥,当即就想还回去,可比丘已然将手收回。

僧侣不受,便不可强行给予。

进退两难的阴尔曼破罐破摔,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戴上耳环,紧接着那种灼痛感真的瞬间就消失了,玉质挂勾的温凉驱散了方才的热度,像有春风在抚平伤痛般的温柔。

阴尔曼啧啧称奇:“哇,太神奇了!这是什么原理啊师父?是这个耳勾的材质特殊还是上面有别的物质可以消炎镇痛啊?”

回头她也去专门定制一副。

比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醒道:“珥铛莫要离身,可阻牛鬼蛇神。”

越说越玄乎了。

阴尔曼想说其实她不信这些,这耳环虽有奇效,但她也确实不能收,可话还没出口,只见比丘阖眼行单掌礼,先发制人朗声道:“檀越,莫再停留,去吧。”

阴尔曼暗道,让她留的是他,让她走的也是他,这比丘好生奇怪。

周围的光线骤然一暗,也不知从哪儿刮来阵强风,将满地的胡杨叶吹得到处都是,除了满目金黄,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半晌风渐歇,阴尔曼也差点被胡杨叶给埋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树叶堆里弄出去,阴尔曼正想问那位比丘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树下空荡荡。

老树根被黄叶掩盖,了无痕迹。

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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